理智在说,员工有错在先,宴会现场有几百人,客人情绪不满必将造成恶劣影响,换做是他,他也会视情况以最短的时间降低投诉的分贝。盛骁放低姿态是为了吸引视线,让找茬的那个男的对着地面说话总好过挺直腰杆吵吵嚷嚷。可另一个声音又大声拍案怒吼:“就这一个办法吗?他至于这样吗!”事情看似顺利地解决,盛骁具体是怎么说的,他不太记得了,他只知道最后多半会按照一般程序了事。酒店没有任何一项规定是要求值班经理上门送还物品的,顶多以快递的形式发出去。沈俊彬大脑空白了很久,其后的几个小时都像是梦游。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在错愕什么。直到营业结束,回房之后他对着空荡的房间越想越窝囊。想了整整半宿,他终于想通:他不气服务员洒了汤,也不气客人小事化大,他气只气盛骁。当时那几个男人态度过分,连同桌用餐的其他人都面露不齿之色了,盛骁怎么像个软骨头,卑躬屈膝的?无论是代表酒店的立场,还是作为他个人,他怎么能这么没出息,作践了自己?再一想,他还曾经和这个人上过床?还一再允许他做“上面”的那一个?他甚至无数次主动配合过他,就为了看他爽的神情?一个人本身的价值降低,他所有快乐不快乐的珍贵程度都随之一落千丈。沈俊彬一想起来就咬牙切齿地反胃——早知道这人吃硬不吃软,他还主动和他谈什么送车?或许他连动手都不用动,恐吓几句,盛骁腿就软了!反胃足足反到后半夜,沈俊彬一看表,猛然一惊,才是真的愤怒了:他发现自己居然在繁忙的接待期中把宝贵的休息时间浪费在这样一个家伙身上?他气得差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开了瓶红酒一口喝了大半。然而红酒里的酒精含量着实有限,没能让他一醉累月轻王侯,也没能让他大梦一场任平生。天将破晓,万籁俱寂,他睁着通红的双眼,茫然地想:盛骁可能已经死了。他记忆里的盛骁带着一点儿独属于青春的生涩和干净的书卷气,满脸一窍不通地认真对着课件照葫芦画瓢,与生俱来的气质拯救了他并不标准的动作,使他依旧无比优雅,其赏心悦目程度远超课件里的示范。而现在,在明泉国际会议中心左右逢源的这个人,不过是借了盛骁壳子的野路游魂,仅仅继承了原主人的一小部分记忆而已。它不知道别人需要鞠躬道的歉,盛骁歉意地笑一笑就能令人们冰释前嫌,它怎么能用最平凡的标准来使用这具身体?沈俊彬的心沉了下去——人死都死了,他还能怎么样呢。手里捏着白条也找不到那人要账了,前尘往事、仇怨亏欠全都不得不随之一笔勾销。抱着追思的心情清理关乎此人的旧账,拨开覆盖其上经年累月层层累积乃至已经厚重得粘稠不辨原貌的情绪,打开匣子的那一刻……他终于能平静地承认:其实,这些年来,他常常怀念那个一眼就让他怦然心动的大男孩。“回忆”究竟算不算一项爱好?沈俊彬想:算,就像有人喜欢无数次看同一部电影,同一本书,去同一个地方,走同一条路。一样的。当年的盛骁对业务可能只熟悉十分之一二,手拿散装的课件材料小声地背着各种突发事件处理原则,努力追赶培训班的进度。全店各岗的标准程序加起来有几千条,看得出盛骁被揠苗助长揠得很痛苦,令旁观者听得也很痛苦。偶尔盛骁忘了词,会因为他在旁边而不好意思地回头一笑。他又觉得揠苗助长也很有趣了。那时他躺在盛骁隔壁的床上,心里漫无边际地想:哪来这么多的原则?这个世界如果真有什么事称得上“原则”,那么所有人都应当为自己的热爱服务。热爱的对象是一个人也好,是一件事也好,人们从小被教育寸阴是竞,如果宝贵的时光不消耗在心之所向的热情上,那不是将金银元宝扔到无尽之海么。倘若世上所有人都能心无旁骛地遵循这个原则,那么大概会有不计其数的人愿意为盛骁服务。而他,他进了这间屋,看了盛骁一眼,多半跑不了了,命中注定要献上自己那一份。念书的盛骁没能听见他脑内的胡说八道,只是甩了甩头,像是想换个脑子,依旧在跟课件较劲。他又想: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有这样的同事,真好。他不出声了,希望盛骁能一口吃成个胖子,把纸上的条条框框全背下来,毕竟一个人在某个行业掌握的经验知识越多,就越不容易跳槽。他始终没有把以上的想法说出口,起先是怕吓到了对方,后来两人足够亲密了,他又没来得及说出口……就没有后来了。直到现在——原来人真的可以忘了曾经的自己,蜕变成“更好”的人。一个对酒店业务一窍不通的学员,如今甘心折腰,侍奉起难缠的客人来得心应手。可这个所谓“更好”的人连曾经的自己都能忘,又凭什么记住曾经的别人呢。岁月的长河……十几二十岁时的长河才叫河,到了现在,他眼前的岁月长河已经堆满了硌人的瓦砾、碎石,更多的是理想和幻想的尸体分解成的淤泥。再也不复从前那般奔腾。他记忆中曾经闪光耀眼的琉璃瓦一片片脱落,城堡越来越斑驳。面前这个“盛骁”,把好好的身体活得说折就折了,它不知道这个人不仅仅是它套在身上的壳子,还承载着他的执念么?沈俊彬无理取闹地想:它就是个凶手,它怎么能不看护好这个人,怎么能让他在别人面前低三下四呢?它为什么不选择更体面的方式解决问题?为什么不好好对盛骁?他梗着脖子,下丨身顶在盛骁大腿上,恨不得变成一把刀捅过去。“我没跪,我那是‘蹲’,”盛骁压低了声音解释,“只不过情况特殊,我蹲得比较低,看起来好像膝盖着地了而已。否则我怎么清理客人鞋面上的菜汤?我不擦干净、看清楚,我等着他讹我啊?”沈俊彬冷冷地抽了抽嘴角:“蹲?”强词夺理,这个冒牌货还在往自己魂上贴金。昨晚的那一瞬间,不光周围的服务员,就连寻衅滋事的男人脸色也变了一变,咽了一口吐沫。绝对不是他一个人观察角度的问题。“你在员工培训期间没学过在客人面前蹲下捡东西的标准姿势么?”盛骁被枪抵着依旧临危不惧,大义凛然道,“你忘了的话,我可以重新教你。”“好啊。”沈俊彬恶劣地笑了,手指一划拉,将淋浴架上的香皂盒和香皂一起划到了地上,“你东西掉了。”盛骁:“……不是,等等,我说的不是现在。”他后知后觉地想拍大腿,自己怎么会这么不合时宜地提出这种技术援助?!沈俊彬挑衅地看着他:“去捡嘛,我看看你怎么捡的。”盛骁:“……”淋浴室随时会进来人,这小子未免也太任性了,不依不饶的凶器上如图穷匕见一般赫然露出“无法善了”的意思。花洒的水流这么大,怎么没把他的执着浇熄?沈俊彬有意无意地顶着他,搞得他也心烦意乱。“沈总啊。”盛骁将手掌覆在沈俊彬的手上,力道温柔地试着推了推,没能把他的手从自己肩上推下去。他索性就着那只手暧昧地捏了捏,顺着手腕摸到了对方的手臂上:“别闹了。赵主管刚才打电话给我,客人的衣服洗好了,叫我去取。我订了车票,这就得去送了。”“你去?”沈俊彬一脸震惊,收了手,“你真的去送?你才傻了吧?”虽然不该对客人猜疑,但是昨天那几位看神色就不像善人。要不是名列省能源局的宴请名单,沈俊彬绝对相信那是对手酒店派来挑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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